龙族--欲与操之歌-第87章 见世界,陈刀兵以述利害 new
幽幽子
25 天前

冷雨细如垂落的蛛丝,路明非踩着满地破碎的八重樱前行。 肩头传来蕾丝裙摆扫过脖颈的微痒,小恶魔正举着朱红色纸伞,伞骨上垂落的金铃随步伐轻响,像是悼亡曲里错拍的音符。 “哥哥看见来时的路了么?”女孩的嗓音混着雨丝渗进耳膜,缠绕着些许硝烟气息。 “我尚未看到,但是始终知晓。” 路明非手伸出雨伞,冷澈的雨丝穿过他的指尖。 “是么,看来今夜就是一切的终结。” 路明染露出了笑意,然后将伞递到他的手里,在他的额前一吻,然后翩然消失。 路明非继续沉默着向富士山走去,樱花和水一起在他脚下流过。 越靠近富士山,他越能感受到熟悉的呼唤,亲切的气息抚过他的发梢。 他不禁闭目,再次张开眼睛时,发现自己从陌生而熟悉的床上醒来,脸上盖着一本厚厚的奇幻小说,他拿下来,翻了翻,哦,《龙族》。 他回家了,不是叔叔婶婶的那个家。 就在这个时候门锁响了,门被人一把推开,一身素色碎花连衣裙的女人拎着购物袋,风风火火地进门,用后脚跟把门给磕上了。 她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瞟路明非,嘴上却是跟路明非说话,“都大学毕业的人了,不想着去招聘会上递递简历找找工作,就知道猫在家里睡觉玩游戏!想啃老啊?我们家可不够你啃的。” 她从塑料袋里拿出肉和蔬菜来,又风风火火地进了小厨房,叮叮咣咣地操作起来。 路明非凝视镜中的自己。 白色的无袖背心、松松垮垮的大短裤,脚下一长一短的棉袜,踩着一双塑料拖鞋,头发睡得东倒西歪,脸膛晒得有点黑。 普通的男孩,最多有点小帅,不必用什么特殊的形容。 在卡塞尔学院浸染出来的那点贵族气消失了,连同他天性的肉体,更别提什么系统了,或者说,也许根本就没有过。 路明非趿拉着拖鞋,径直向厨房走去,站在门边,隔着一段距离,望着下厨女人的背影。 女人个头挺高,骨架不小,不算中国人喜欢的窈窕淑女,但那股爽利劲有点像美国女人。 她看起来年过四旬了,还留一头大波浪的卷发,身材保持得颇不错,身上也有劲儿,做起饭来仿佛指挥千军万马。 “我说你啊,就算不出门找工作,也多交几个朋友出去晒晒太阳,放下书别老猫在家里,都快长蘑菇了。” “工作没有贵贱高低,都是从小事做起,找个收发信件的活儿先干着也成啊!” “送快递都成,风里来雨里去是辛苦,但是磨炼意志,说是赚钱也老不少的。” 女人听到他的脚步声了,嘴里跟他说话,但没回头,嘁哩喀嚓地给一只光鸡开膛破肚。 路明非什么都不说,默默地看她。她说了一堆没人回应,回过头来气哼哼地,“来了就帮忙啊!去!给我剥两个蒜头!” 漂亮又虎虎生风的那么一个女人,老了点,眼角一堆小皱纹了,眼风依旧锐利。 她这一道命令下达,路明非就该屁颠屁颠去了,可路明非没有,他上前两步,带小跑的,张开双臂把女人抱住了。 “妈,我很想你。”他把脑袋埋在那头大波浪里,“我可能是睡得太久了。” 女人吓得手足无措,任他久久地抱着,也没法回抱,因为她一手提着刀,另一手抓着一只光鸡的脖子。 路明非抱了好久才松开她,看着她手里的光鸡,“妈你以前不会做饭的。” “说什么混账话!”乔薇尼怒了,“我不会做饭,拿猫粮把你喂大的么?” 温暖的灯下,一家二口吃着晚饭。乔薇尼心不在焉地喝着粥,眼珠子一刻不离路明非。 路明非倒是大吃特吃着,乔薇尼做饭确实是不行,鸡蛋羹蒸老了,红烧排骨过油的时候炸焦了,风风火火归风风火火,大厨的架势有了,但做出来真是不咋好吃。 “妈,辛苦了。” 他笑了,起身,像是要给母亲捏捏肩膀一样,走到乔薇尼的身后,然后突然掐住了她的脖子。 “呃!” 乔薇尼美眸瞪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母亲啊,如果你看过龙族,一定会知道,在第88章,路明非就说过要‘孝子挺身入故乡’啦。” 路明非嬉笑着,眼神中却无半点柔情,不知从何处拿出了绳子,将她捆在了椅子上,暴虐的捏着她的水袋一样的大奶子。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是你妈妈啊!快放开我……我的衣服都被你撕破了……快点放开我不要捏啊~不要……” “我其实不怎么看海角。” 路明非怅然的停手,“妈的会员要收费,我这种没妈的孩子怎么看得起呢?流出的质量又太差。” “而且,你刚才说错了,你不是我妈,因为我的几把都没硬。” 路明非的手穿过她的胸膛。 ………… ………… 富士山的轮廓在雨雾中渐次苏醒,像一柄从天而降插入地壳的白铁钺。山麓流淌的樱瓣泛着磷光,仿佛巨龙褪下的鳞片铺就神道。 山上,一个美艳的皮衣牛仔裤女人和一个伛偻的和服老太伫立在闭目的路明非面前, 女人温柔的抚平他皱起的眉毛, “橘.可可利亚女士,哦,不对,没人的时候还是叫你赫尔佐格博士比较熟悉。” “尤克特拉希尔大人,这么完美的神祇,传说中的白王也不过如此吧,我是真的舍不得将祂放上解剖台啊。” 和服老太太眼神痴迷而贪婪,在路明非身上游移,像是一只老蝙蝠,正在思索从哪里下嘴。 “这是对你忠诚的奖励,如你所愿,今天你便可升华为神。” 女人淡漠道,声音像是富士山顶不化的积雪。 “我能从祂的心脏下手吗?” 赫尔佐格博士询问道。 “随你处置他的血肉,我只要他的骨,该从哪里下刀我想你是专业的。” 女人道。 “是的。” 赫尔佐格舔着苍老干瘪的嘴唇,然后缓缓逼近路明非胸膛的手术刀突然转向,刺入女人的胸口。 雨忽然停了。 不是云散,而是因成千上万柄浮空花瓣般的刀刃悬停在两人头顶,刀锋组成的穹顶折射出冰冷虹光。 混合着硫磺与朽木的味道的气息从火山口渗出——死亡的芬芳如出一辙。 “我一直在想,背叛王的是谁,” 赫尔佐格的皮肤皲裂,然后在女人讶异的目光中化为飞灰,飞灰下,是一个妖媚的身形, “我甚至怀疑过我那痴愚的姐姐,于是吃掉了她关于王的记忆,理所当然的不是她,不过没有关系,一个一无所知的姐姐更适合本色演出原有的‘能剧’。她当她的小丑‘武士’,我继续扮演我的小丑‘狂物’。” “这不,就把您给钓出来了——乔薇尼,或者说,‘世界树’女士。” “呵呵,啪,啪……精彩!精彩!” 女人的嘴角上扬,像是欣赏了一场精彩戏剧一样赞叹着鼓掌, “这天下英雄,当真如过江之鲫啊。” “我本以为你们不过是小孩子堆砌华丽花瓶时剩下的边角料,没想到竟能走到如此地步,真是忠诚的狼犬啊!” “但是,你拿我的残枝妄想杀我,是不是太过想当然了呢,源稚女?” 源稚女毫不动容,洁净的素美的面上渗出猩红血丝,握着由世界树残枝镶嵌白王颈骨打造的手术刀的手指用力到惨白。 重如千钧的威压让她全身的骨头都在嘎吱作响,连似幻似真的樱刃也维持不住,坠落下来,又是一场飘零。 “咔,咔,” 女人在花刃中不闪不避,饶有兴致的掰开她的手指,聆听着指骨碎裂的声音。 “碰!” 刚才还淡然的女人一下蒙了,低头,却发现胸口被洞穿,露出纤维一般的金色心脏,一只手正放在上面。 “你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路明非半阖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然后另一只手拍了拍源稚女的握刀的素手,示意她可以放手了,但源稚女依旧没动静,路明非扭头一看,发现她已七窍流血昏死过去,只是并未倒下,漂亮的纤指而今露着骨茬,扭曲如樱枝,也未曾松开。 风起,血和着雪与樱零落着。 “所以是什么让你们养成了掏心的习惯呢?” 女人一脸困惑,身上的伤口仿佛一点影响都没有。 “刷!” 凌厉的刀光闪过,名刀蜘蛛切从上至下贯穿女人头颅,没入半身。 来者穿着黑色长风衣,嘴角叼着细长香烟,眉宇间有燃烧着的火。 如王从天降,愤怒狰狞。 下一刻,王被甩飞了,倒插葱着栽入雪堆。 “还有人么?一个一个来太繁琐了。” 女人已经没有人样了,金色的树枝冲破她的衣服,却并不会让人感到半分旖旎,布料下理应细腻的皮肤竟是暗金色树皮,她双手一合,无数金色的树枝从白雪中拔出,如幻梦一般,整个富士山变作金色的神域——阿斯加德,路明非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单词。 “我去!零帧金叶!阴的还有人样吗!” 路明非躲闪不及,被刺穿腹部,金色的树枝汲取着他的力量,其上的金色树叶漫上血色纹路。 恍然之间,路明非脑海中似是划过一道惊雷,他看到自己来时的路了。 难怪我和我爹从来没有同框出现过,难怪我爹长得和我十分甚至九分的像,难怪我爹从没有否认过我不是我爹…… “六百六十六!富士山上掏心窝,今日方知我是我!” 路明非心中思绪万千,但是手上却不停,像打桩机一样不停贯穿并粉碎着祂的躯体,毫不在意自己的力量被祂吞噬。 “江户四十八散手!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弥漫着生命与毁灭气息的木屑飞舞,‘世界树’终于维持不了淡然,气急败坏的抬起高跟鞋一脚将路明非踢飞。 “本来想让你于美梦中死去,何必挣扎呢?” ‘世界树’一步一步的走来,身上的异常逐渐消失,重新恢复成艳丽的女人。 “你是我精心打磨,用于对抗黑王的利刃,可现在用不到了,我回收你有错吗?并非是我要抹消你啊,要怪啊,就怪这世界吧。” “并非并非。” 路明非狂笑,洞穿的腹部冒着咕嘟的血泡。 “该谢幕了。”从路明非陷入幻境时就落在雪中的纸伞化作灰烬飘散。当第一滴熔岩雨穿透云层时,路明非眼底燃起熔金般的炽光, 暴血在喉间震颤成龙文颂唱。 那些死去的、活着的、消散在时光里的影子们,此刻都化作他踏向火山的足音,在寂灭的史诗中敲响最后一个重音。 祂是父亦是子,是过去,是未来,是变数也是既定如此…… 金色的世间仿佛响起了这样的颂歌。 “?” “扑通!” 她惊恐的跪倒在地,发现自己竟然掌控不了自己的四肢了, “乔薇尼!!!” 她爬到路明非的身边,半张脸狰狞,半张脸柔和,她把明非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声音那么温柔,“又是很长时间过去了,我们都还没有死去,真好啊!” 她的声音那么孤独那么寂寞,仿佛千年之后树都老了,故人白发相逢。 ………… ………… 此时此刻,东京大学后街,昂热在屋台车边坐下,把伞和沉重的手提箱放在一边:“酱油拉面,外加两个卤蛋。” “你怎么又来了?你不是吃过晚饭了吗?我以为我们说好从此以后不见面的!”上杉越愤愤然。 “来吃夜宵。” 昂热自顾自地斟满清酒。 “从现在开始拉面开始收钱了!盛惠800块一碗,加卤蛋另加100块!” 上杉越钻台子里下面了。 昂热听着雨打在棚子上噼里啪啦地响:“你之前不是拒绝我参加你的葬礼么?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出席的。可你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死,我再来你这里吃碗拉面不会导致你下地狱的。” “别废话!先买单!” 昂热把一叠万元大钞放在案板上:“一百万日圆,不用找,从今天起我在你这里挂账,吃了多少你从这笔钱里扣。” “你这浑蛋是把我这里当食堂了么?” “委实说你这种拉面档可进不了我的夜宵列表,我的夜宵主要集中在巴黎,比如L'Arpège、L'Ambroie和LePréCatelan,日本的餐馆里大概只有东京的Ikawa和神奈川县的Koan才够格。” 上杉越没好气地把面扔进锅里,“就算我做的是猪食,可您这种只吃米其林三星的上流贵客还不是冒着雨大半夜来吃么?吃着猪食有没有想昂昂叫两声的冲动?” “没问题,昂昂。”昂热把玩着折刀,熟门熟路地打开瓦罐从里面掏出黄萝卜来。 “你放过我好不好?你怎么能保证没有人能跟踪你?你这样会给我带来麻烦的。”上杉越无可奈何。 “别那么紧张好么?我现在是半个‘死人’,再说了作为一个言灵是‘时间零’的人,有能力跟踪我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屈指可数,能跟踪我而不被我发现的,我想一个都没有。我在东京没什么别的朋友了,以前的朋友们一个个都老死了,他们的儿女也差不多都老死了,只剩下你这个流着皇血的老怪物。老怪物和老怪物之间难道不该有共同语言么?” “你不是还有拯救世界的重要使命么?不是说神就要苏醒么?不是说龙王对你下了战书么?我拜托你敬业一点,去找找神藏在哪里孵化好不好?要是东京毁灭了我这个拉面摊也开不下去了,算我求你了好么?” “哈哈,我可老了,当不上救世主了,但是我的学生还年轻。” “听起来你学生很厉害?”上杉越把面碗放在昂热面前。 “他们完不成也有我兜着底,虽然很老了,可轮到我出手的时候,局面就归我掌控。”昂热低头吃面。 “你这种深更半夜来拉面摊上吃800块一碗拉面的家伙,却号称自己掌握着东京的局面?真叫人没什么信心。神可不是你们曾经好运屠掉的那几位龙王。那可是传说中反叛黑王成功的存在。”上杉越望着面铺天盖地的大雨,“实话说我已经定了去巴黎的机票,准备歇业几天出去避避风头,我会在遥远的法国关注你的,通过电视为你加油鼓劲!” “通过电视?”昂热一愣。 “如果我在新闻频道中看到说本州岛因为无法解释的自然灾害忽然沉入大海或者巨大怪兽入侵东京,我就会跟酒保要一杯加冰的威士忌一口喝干然后说,昂热君!加油!” “要说蛇岐八家历史上最渣的皇,我觉得你是实至名归……” “最渣的太上皇,谢谢!” “既然你都准备跑路了,那不介意和我出去热热身吧?” 昂热打开自己的手提箱,从里面拿出个棒球棍来。 “我就说你这个老浑蛋来找我不是只为了吃面嘛。”上杉越叹了口气,拍了拍手上的面粉,“下不为例。” 于是两个老货一人提一根棒球棍,游走在半夜暴雨中的街道,不时畅快大笑,一个个长相惊悚的‘死侍’头颅爆裂开来,黑色的血浆混入泥水,流进浑浊的下水道。 “唉,管杀不管埋啊,昂热老头肯定是嫉妒我现在是高天原的头牌,压了他的风头!” 穿着黑色雨衣,像个雨夜杀人狂一样的芬格尔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一边嘀嘀咕咕着,一边用锋利的粪叉把一个个尸体叉住扔进身旁垃圾车里。